工部是六部中不太惹人注意的部门,连工部尚书都不怎么显眼。

    要不怎么说是暗着肥的部门。

    对于郑彦中的离京,永继帝派人知会一声工部,说是皇上派他去找修御苑的材料去了。

    其实皇宫除了宫庭的部分,还包括宫苑。

    比如故宫,它就是宫,圆明园就是苑,皇上经常会去苑游玩。

    宫和苑加起来才是完整的皇宫。

    因为不能随便出京,御苑是难得提供风景游乐的地方,历代的皇上都喜欢折腾修御苑,除非手里实在没钱。

    所以工部一听皇上让自己的堂外甥去找修御苑的材料,都心照不宣,彼此一笑。

    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。

    皇上怕外人好处捞的太多啊。

    所以没有一个人发表任何评论。

    “小郑大人这差使,皇上不希望有人声张,各位大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懂懂懂,工部上下不会有一个人乱说的。”

    就这样,一个工部郎中不在京城了,也没引起什么注意。

    至于薛守拙,她“生病了”,在郑家庄子上静养呢。

    京城人家都挑挑眉毛。

    这薛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露脸时候绝少,唯独和郑家交往不忌讳,死心塌地等郑彦中破了厄,晚婚也不在乎。

    薛氏母女参加过为数不多的社交活动,给外人的印象都不错。

    谈起来插花茶艺女红刺绣什么的,人家也都明白,姿态还挺雍容,不像没什么见识的。

    “郑家这儿媳妇挑的不错。”

    临出京前,郑彦中秘密找他父亲谈话。

    “爹爹,其实住在咱家郊外庄子里面的只有薛夫人。您一定保护好她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

    “此次和我们一起出去的,有薛文堂的大师爷,您也听说过。其实,大师爷不是别人,就是薛文堂的女儿薛守拙。”

    长平侯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匹马。

    “薛小姐?是,大师爷?”

    虽然不知道内里实情如何,京城里可有传说,薛文堂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才华,能去承天府当治中,能去刑部当郎中,都是大师爷的出谋划策。

    不过就连太子也养幕僚,贺友兰贺大人身边不是也有个什么尹师爷。

    文大人宅邸里面也有门人,冯檀手里随时储备几个清客相公。

    长平侯也养了两个文墨好手,他这个兵部侍郎,文字上的活自己应付不过来。

    但是,如果说大师爷是个女的,还是个少女。

    这可太惊世骇俗,骇人听闻了。

    “那么说,其实薛文堂并没有养过什么师爷,一直是亲女儿出谋划策?”

    “是的,薛小姐有大才,只可惜,是个女子。”

    长平侯终于明白,为什么自己儿子非得对薛小姐死心塌地了。

    这个二儿子,一身都是反骨,在京城这个地界,似乎让他顺眼的就没什么人。

    但是,如果对方确实是个高人,他自然服服帖帖。

    家里为了让他收心读书,花了大价钱请到了一位大儒。

    据说和太子身边的江南大儒师出同门,只不过年龄更老一些。

    郑彦中算是他的关门弟子,教了不几年就去世了。

    他死之前对郑彦中说:

    “我一生其实最喜欢的是黄老之学,但是他们都叫我大儒。然而我总是想,宇宙智慧无穷无极,我们凭什么认为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呢?《庄子?天问》说过,天其运乎?地其处乎?日月其争于所乎?孰主张是?孰维纲是?孰居无事推而行是?我们参不透的东西太多了,却故步自封,处处设限。中儿,你是个有灵气的孩子,去寻找生命中让你真正觉得耳目一新的人和事吧。”

    长平侯明白,薛小姐这种特立独行于世俗之外的,就是儿子生命中要追寻的那种人。

    他是个武将,不是很懂得文化人的弯弯绕,但是意外地特别理解这个二儿子的心理世界。

    他之所以看不惯郑彦中,反而是因为特别了解郑彦中,甚至可以说,从内心深处来讲,她极其赞同郑彦中。

    越是这样越怕这个儿子吃亏,总想磨磨他的性子。

    可是看到儿子追寻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,长平侯真实的想法,是既羡慕又高兴。

    但是表面上一点不显露。

    中国父子,总别扭如斯。

    “我儿,你可要想好,自己以后能不能面对惊涛骇浪,毫无惧色。无论薛小姐如何,自己能做到不离不弃?”

    “父亲,如果有一天,儿子选择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,离开郑家,您会不会怨我?”

    长平侯思索半天。

    “不怨,我儿去吧。爹能帮你照应到的地方,先帮你照应着。不过,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更多,包括你娘。”

    也许家里的老二很大几率拥有自由的灵魂,长平侯的弟弟在闽南的一个画院当画师呢。

    一辈子没结婚,创造了一幅美人图,特别美,说那是他的真命天女。

    自己的儿子不就是喜欢上一个女师爷嘛。

    起码这是个活人,不是画上的女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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